“是是是,你跟纪凛没吵架。”秦黯也不恼,美滋滋地将软枕从脸上拿开,指指自己的眼睛,又指指赵敬时,“我这双眼睛是瞎的。”
“我只是在劝他往前看。”赵敬时抓过一只茶杯开始焦躁地转,“一直念着靳怀霜有什么好处?他是御史大夫,位比副相,前方自然有一条青云路给他走,非要抓着一个回不来的人。”
秦黯撑着头看了他一会儿:“你就这么想让他放弃……放弃靳怀霜。”
“对,断情,绝爱。”赵敬时望回来,“我要让他明白,靳怀霜并不值得他留恋,以至于赔上一生去缅怀。”
秦黯撇撇嘴:“他能听就奇了怪了。”
“什么?”
“没什么。”秦黯好整以暇地坐起来,突然,像是发现了什么奇闻秘术一样盯着赵敬时:“不过话说回来了,今天晚上你来找我,我突然发现……”
他修长的手指在赵敬时的脸上绕了好几圈,绕得赵敬时毛骨悚然。
秦黯一指他的眉心:“发现你越来越有活人气儿了。”
闹了半天就这个。
赵敬时无奈:“……我本来就是活人。”
“不一样,那可不一样。”秦黯舒舒服服地躺了回去,“我们俩刚重逢的时候,你比现在还没有活人气,要不是你能呼吸,我真觉得你是一具行尸走肉,那脸冷的,啧啧啧。”
赵敬时拍案而起。
他是被靳怀霄气疯了,才会按捺不住心头躁意跟纪凛吵架,吵完了之后又来找这小子,就这么听他挖苦打趣自己。
真是疯了。
秦黯翻了一页账簿:“你等等。”
赵敬时回头,不耐烦地看着他。
秦黯竖起三根手指:“三、二、一——”
“笃笃笃”。门被人敲响,秦黯得意洋洋地举起账本,只留下一双眼睛,好笑地望着赵敬时。
门口传来纪凛的声音:“秦老板,赵敬时在你这儿,是吗?”
赵敬时:“……”
*
秦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两人在隔壁安排了一间空房,再三保证这房间绝对隔音,不会让任何人听去谈话内容,才深藏功与名地溜了。
赵敬时已经对秦黯生不起来气了,当时告诫自己不要招惹纪凛的人是他,如今这般看热闹的还是他。
当真是……
“我就送了趟懿宁公主,回来你人就没影了。”纪凛似乎叹了口气,“看不出来,阁主大人气性这么大?”
房间内没开灯,赵敬时一时半会儿还没能适应昏暗的视线,因此看纪凛就是模糊的一片影,分辨不出他的神色究竟是什么。
“不大,正巧有事过来一趟而已。”赵敬时干笑了两声,“纪大人想多了。”
“是吗?”纪凛凑近了一步,“那你拿着和拓跋绥如出一辙的状若莲花般的刀锋,是要干什么去?”
赵敬时心里一空,没能立刻回答上来纪凛的问题。
纪凛恰到好处地替他回答:“你想快刀斩乱麻,让靳怀霄死在张嘴之前,对不对?”
他的语调平稳,乍听起来并无不妥,奈何赵敬时已经一点一点地看清了他的脸色,那张素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面上弥漫着近乎哀求的神情。
“我……”
双肩一紧,是纪凛双手牢牢地箍住了他,不待赵敬时反抗,纪凛拉着人往前一拽,两人距离猝然拉近,吐息几乎都要交缠到一起,赵敬时低呼一声,下意识摒住了呼吸。
纪凛的视线如同咬住了一只猎物一般,死死地攥紧了他颈上因为屏气而绷起的青筋:“赵敬时,我知道,你想做什么都做得出,因为你什么都不怕,什么都不牵挂。”
“可我有牵挂,我的牵挂都与靳怀霜有关。”纪凛灼热的掌心顺着肩头的布料弥漫到赵敬时的四肢百骸,他几乎动弹不得,而那不仅因为纪凛的力道,“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放弃为他平反,但我不行也不能,朱砂案真相就在眼前,我必须要让皇帝知道靳怀霜的冤屈。”
“靳怀霄早杀一时晚杀一刻都是死,拓跋绥不在了,没有人能让他东山再起,我只要他一张嘴。只要这一张嘴,我就能为靳怀霜洗一条身上的冤孽。”
纪凛承受不住了似的,将头缓缓抵进赵敬时的颈窝,大动脉就在他的耳侧,砰,砰,砰。
“他最后过得太痛苦也太委屈了。你知道吗赵敬时,走的那年,还有十九天,他就十七岁了。”
赵敬时眼瞳蓦地一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