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年心疼得坐到床边轻轻揽住她,黎宗诚也叹息着安慰,让她放宽心,说什么生老病死,人之常情,看开就好了。
但是黎梨怎么可能看得开。
她觉得他现在一定惨死了,他没了爷爷,连家也没了,甚至新年这些天,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待在破烂的黑房子里。
他那个屋子,黎梨在视频看见过。
工作室,说得倒好听,其实就是个没人要的小破杂物室,阴湿泛潮,仿佛隔着屏幕都能闻到那股不透风的霉味。电流还不稳定,顶灯总一闪一闪的,晃得人眼睛生疼。
她不在,他肯定也没好好吃饭。
黎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埋头栽倒在云年怀中,手搂着她,说不清是难过还是心慌。
实在拗不过她,黎宗诚当场给张言之打去了电话,问他那边要不要帮忙。毫无疑问,被拒绝了。然后黎宗诚又问,那要不让黎梨去陪陪他,意外地,张言之还是摇头。
同为男人,默契不用多言,黎宗诚明白他是不希望自己心爱的女孩跟着自己受苦。
男人嘛,皮糙肉厚,吃点苦遭点罪的,步入社会初期,狼狈也是应该的,说不定等老了,还能成为兄弟聚会时逢人吹嘘的资本,一口一个遥想当年地感慨曾经洒脱随性的青葱岁月。
但女人不一样。
道理讲到底,话说一万遍。
一个男人,就算自己过得再难再苦,即便打碎了牙齿和血吞,也绝对不会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说没钱。
是尊严。也是面子。
更是爱的证明。
黎宗诚深有体会。
挂断电话之后,好说歹说,才总算劝住了黎梨,让她消停了立马飞去江都的心思。只放话说等开学了,随便她干什么。
反正到时候该头疼的也不是他。
黎宗诚算盘打得叮当响-
二月底,草长莺飞。
黎梨落地江都市的第一件事。就是二话不说,不打一声招呼地,径直杀去了张言之租赁的地下室。
地址之前张言之给她发过。
连带着一起的,还有隔壁小区一个一居室的卧房——是他专门租给黎梨,方便她周末突发奇想过来住的。
之所以租的是一居室,除过经济实力的客观考虑以外,当然还有张言之的深思熟虑。
虽说两人也算得了父母认可,但张言之还是想给她足够的空间和尊重,婚前同居这种事,他做不来也不想做。
于是,思来想去不过两天,张言之便擅自做了这个决定。相比较而言,黎梨脑筋转得没他快。
她单纯地以为他就是给自己工作和生活划分了两个区域,白天闷在不见天日的出租屋里埋头工作,晚上还能有个稍微看得过去的地方睡觉。
如此,日子起码不算太糟糕。
打的报了地址,也许是老天都替她着急。机场到市区大概十五六公里的距离,生生是没碰上过一次红灯,运气好得连司机师傅都不住称奇。
“小姑娘命挺好啊。”他这般调侃。
黎梨不好意思地垂下头,侧身望向车窗外飞流而逝的风景,默默倒数着计时。
马上。
马上她就要见到他了。
外面春寒交界,白雪与绿芽相遇。
他们于岁暮时分别,却将在万物复苏际重逢。不胜欢喜。
……
半小时后到地方。
图省事,黎梨干脆指挥司机把车停靠在了路边,线上结完账,推门刚走出去,手机就传来步行导航开启的声响。
黎梨低睫盯着看了会儿,跟着图标左右转了两圈半,好不容易才调整好指示方位。
结果还没等她动脚,一抬头,入目就瞧见一个高大熟悉的背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