片刻,管事躬身入内,道:“大理寺少卿有要事禀报。”
孟良誉起身出门,一面走一面对管事道:“你怎的不早些进来?”
管事怔了一瞬,才听懂他的言外之意,是斥责自己没有早寻借口将他唤出,忙回道:“是老奴蠢笨。不过……确有大理寺少卿前来求见。”
“大理寺少卿?”孟良誉步履微顿,在记忆里搜寻半晌,也没记起来是谁,只继续往书房走去。
这厢,孟良誉前脚离开,三皇子便支走房里下人,与季濉默契地在房里翻找起来。
一入内室,季濉便将目光落在榻旁的黄花梨木衣桁上,他只暗自猜测,这里的机关是否与大觉善寺禅房中的机关相同。
刻意东翻西找了片刻,他才佯作不经意地走向衣桁,手轻搭上去,便立刻觉出不对来,两处机关竟果真是一样的。
季濉不动声色地离开衣桁,俯身在床榻下方查看,口中有意与三皇子搭话,成功将其引至衣桁旁。
眼见他手臂随意搭在横梁上却毫无察觉,季濉只得继续提醒道:“或许,是藏什么暗格中也说不定,京城中不少显贵,都会在府中设有暗室,机关多是些轻巧却挪动不了的物件。”说着,视线似有若无地扫过三皇子手底下的衣桁。
三皇子似乎醍醐灌顶,骤然将手臂从衣桁上抬起,转而一把攥住横梁!
季濉跟着屏息——
“哈!季兄言之有理啊!”
季濉猛咳几下。
……
真是个蠢货!
果真不是谁都像他的林臻那般聪慧,季濉心底不由得冷哼一声。
他只好将暗示做得更明显些,遂开始逐一敲打墙面地砖,直至在衣桁底座下听见清脆的声音,三皇子终于发觉:“这衣桁有古怪!”
季濉半蹲在地上,面色沉沉,语气惊道:“殿下英明!”
*
书房。
孔景和听见窗外错落的脚步声,手中茶盏“咔”地一声搁在案上,慌忙起身侍立。
孟良誉甫一迈入房门,他便深揖行礼。
孟良誉落座后,将他打量片刻,终于从脑海深处找到一点印象,“是你?”
“上峰近日高升兵部尚书,他是您的得意门生,下官特来庆贺。”
“既是他高升,你该去他府上庆贺才是。”孟良誉皮笑肉不笑,说罢,面露不耐,自顾自地端茶抿了半口,便捧起一册书翻开。
管事心领神会,上前向孔景和道:“老爷尚有政务要处理,大人请罢。”
孔景和不愿离开,仍道:“首辅大人,下官确有一事相求,姜大人高升,现下大理寺卿一职空缺,您曾许诺——”
他的话勾起孟良誉久远的记忆,他确实曾命他监视通报林云峰的一举一动,并许诺事成之后,予他大理寺卿一职。
只是后来贵妃出面,替她侄儿姜弘讨了此职,便将此事搁置了,时间一久,他便抛诸脑后了。
“老夫心中有数,你回去等候消息便是。”
并非孟良誉有意敷衍他,只是姜弘升迁之时,那职位早被三十万两白银卖给了旁人。
“大人,上一回您就——”
“还不送客。”孟良誉头也不抬,冷声打断。
孔景和忽而上前,扑跪在孟良誉脚边,“大人您莫非忘了,五年前我是如何帮您将宸王与林云峰——”
“放肆!”孟良誉蓦然将书卷拍在案上,一记响亮的耳光将孔景和扇倒在地,他掏出袖中的帕子,嫌恶地一根根擦着手指,啐道:“凭你也敢威胁老夫?”
孔景和面色不改,慢慢从地上爬起,未去理会衣摆上的灰尘,以及红肿唇角的血渍,只恭谨地站好:“下官不敢,只是想让您记得,当年下官进士及第,陛下在大殿上钦点下官为榜眼,犹记得,您也曾赞扬下官有‘经世之才’,下官——定可胜任大理寺卿一职。”
“榜眼?”孟良誉骤然失笑,“我大周朝两年一开科,翰林榜眼探花多如牛毛,你这样的‘英才’,老夫一脚下去怕要踩死一片。”
闻言,孔景和面上仍维持着恭谨神色,心底却被一瓢雪水从头淋到脚——十年寒窗,三更灯火,到头来也只是他们眼中的蝼蚁罢了。
他暗自计算着季濉交代的时辰,扯了扯嘴角,轻声道:“多谢大人教诲,下官告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