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臻失落地将信纸放回信封里,压在手掌下,俯身枕在手背上。
一股淡淡的香气自鼻尖传来,林臻坐直身子,轻嗅了嗅,是信封上火漆散发出来的。
京城里不少高官世族的火漆都是专程定做的,价格不菲,香气各异。
父亲用的火漆一直都是她命红叶从尚阳街买来的,只有松香气味,且随着时间推移,会越来越淡,最后甚至会闻不出什么味道来。
林臻将信上的火漆来回摩挲,细细又闻了一遍,唤来红叶:“这是你买的火漆吗?”
红叶接过信封,闻了闻又看了看,摇头道:“不是,街上铺子里卖火漆的统共只有两三家,这个味道却是我从未闻到过的,香气馥郁,倒像是新制的。”
“姑娘是怀疑……这信不是老爷的,是薛嬷嬷调换了信?”
林臻慢慢将信封折起,“薛嬷嬷没有这么好的火漆。”
*
父亲写给她的遗书里,唯有一个父亲对女儿热切的期盼与谆谆教诲,林臻不明白,这样一封信,为何父亲最终也不曾将它交到她手里?
还有那被人调换了的信。
林臻不知父亲还有多少瞒着她的事。
夜风清冷,寒意如丝般渗入衣襟,林臻一路低头走回房间,褪下斗篷,步履沉沉地走向床榻,欲和衣而眠时,才终于被一阵突兀响起的淅沥水声拉回思绪。
她皱着眉头走过去,一个男人正在屏风后沐浴。
他赤。裸着上半身,肤色是久经风霜的麦色,肌肉线条在这样肤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分明。
三月余的边关征战,他的身形比从前更加精壮,这样的变化本不足为怪。
让林臻怔住的是盘踞在他肩背上,如藤蔓般蜿蜒扭曲的疤痕,深浅不一,触目惊心。
这样的伤痕,不像是战场上刀光剑影留下的,倒像烈火灼烧的痕迹……
怎么可能呢……?
他身上怎会有这样的伤痕?
林臻像是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所牵引,一步步走近,指尖微微颤抖,轻触上那些狰狞而刺目的痕迹。
“哗啦”一声,季濉骤然从水中站起,抓住林臻一只胳膊,极快转身,将她钳制在怀里,两指扣在她脖颈的要穴上。
粗重如兽类的呼吸声在林臻耳边响起,伴随着席卷而来的窒息感。
仅仅一瞬,男人的气息骤然一松,慌忙放开手:“林臻,是你?”
林臻无力地靠在他身上,大口喘息着。
季濉迅速抱起她,大步跨出木桶,席地而坐,将人揽在怀里,急道:“林臻、林臻!”
他不知自己近日为何会松懈到这种地步,连一丝警惕之心都没有,以至于有人靠近竟浑然不觉,才会在最后关头仓促出手伤到林臻。
喉咙剧烈地干咳,半晌,林臻才缓过劲儿。
她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紧紧攀在季濉的臂膀上,掌心是他紧绷的肌肉,温热而坚实,她似乎都能感受到臂膀上的青筋随情绪波动而隐隐搏动。
季濉跨出浴桶时带出的水,已将二人的衣衫浸透。
林臻躺靠在他胸前,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心跳声,她湿漉漉的发丝缠绕在他胸膛。
季濉赤着全身,他身上带着体温的水珠将林臻的衣衫浸润成薄薄一层,堪堪勾勒出她的曲线,这一层薄如蝉翼的阻隔,反而让肌肤之间的温度与触感更加清晰。
空气中满是湿热的气息,林臻刚从窒息的深渊中挣脱,转瞬又跌入另一层炼狱,滚烫炙热,她再次喘不过气。
林臻低垂着无处安放的视线,半晌才从黏腻的喉咙里挤出声音:“……没事,我没事。”
林臻低着头,白皙脖颈上的赫然印着殷红指痕,季濉心被揪得生疼。
他默然将林臻抱回榻上,伸手去解她腰侧的衣带,林臻尽力抑制自己慌乱的气息,哑着声音道:“不可在这里……”
她本该云淡风轻地说出这句话,却不知怎的,它从她嘴里出来就变了味道,成了一种模糊的、模棱两可的拒绝。
如此致命的应答一出口,便让林臻心跳加速,视线更无处安放。
漫长的寂静后,身旁终于响起男人的声音:“你要穿着湿衣服过夜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