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论如何,这回确实是他们助她出了京城,林臻顿了片刻,便伸手接过饭盒,出了房门。
夜已深,风凛凛吹着,舱房外并没有什么人,林臻看着宽阔泛着波澜的河面,微微出神,一瞬间竟有些不真实的感觉。
她真的离开了京城,离开了那个地方。
也逃离了那个人。
林臻深深吸了一口气,河风冰凉,她鼻尖泛起红,紧了紧提着饭盒的手,她便按着方才辛夷所说的门牌去寻那男子的房间。
咚咚地敲了两下房门,听见里面的应答声,林臻才推门而入。
男人正双手撑着木质轮椅,从榻上挪至轮椅上,对视的一瞬间,二人皆怔住了。
林臻觉得自己进来的时机对他有所冒犯,而男子则对林臻的到来有些诧异。
林臻偏过头的一瞬,听见男人摔倒在地的声音。
她忙将手里的饭盒放下,待要转身,便听得身后传来声音:“不要过来。”
林臻停住动作,直至木轮滚动声音的靠近,她方提起食盒,转过身躯。
“似乎遇见你,总在最难堪的时候。”
男人将轮椅停在一张八仙桌前,低低地说了一句。
林臻瞥见他唇角微微勾起弧度,却是未达眼底的笑,心底闪过一抹异样的感觉,她缓步走向桌前,将饭盒里的瓷碟一一摆上。
“是那丫头让你来的罢?你大可不必听她的话,我可不是为这个救你的。”
男人从容地拿起桌上的湿帕,轻拭双手,面色淡然温文尔雅,似乎丝毫没有被方才的窘迫插曲所影响。
“无功不受禄,姑娘的要求,我理应做到。”林臻将碗筷从饭盒中拿出,淡淡地回道。
闻言,男人微微挑眉,不可置否。
林臻摆好碗筷,便沉默地侍立在一旁,男人慢条斯理地拿起木箸,忽而抬眼瞧向林臻,她面色虚白,嘴唇干裂。
他拿起一旁空着的汤碗递向林臻,“坐下一起用饭罢。”
“不必。”
林臻甚至没有给他视线的回应,只定定地望着窗外,平静回道。
男子陡然蜷起身子猛咳起来,林臻忙俯身过去,她不知要如何做,只尽力用手去顺他的背,半晌,见他渐渐平息下来,林臻皱眉望着他问:“好些了?”
男人微微喘了几口气,他看着靠近自己的林臻,双眉微颦,面带焦急。
他蓦然笑了,这回的笑显然要比方才真切许多。
见此,林臻的眉头蹙得更紧,但她很快发觉自己和他靠得太近,快速抽回手,欲退回一旁,面前却忽然多出一只碗,男人笑道:“看来我比你更不会伺候人。”
林臻怔了半晌,到底无法再说出拒绝的话,只沉默着接过了。
*
林臻回至方才的房间,屋子里只余一支细蜡点在靠门的小木桌上。
听见推门声,暗处床上躺着的人懒懒出声:“回来的这样晚,饭已经冷了,你便凑合着吃吧。”
话落,整间骤然屋子暗下来了。
辛夷觉得此人实在不识好歹,忿忿地坐起身来,正要斥责几句,却见林臻默不作声地拉开矮榻上堆的薄被,背朝她躺了下去。
“公子……竟留你用饭了?”
黑暗的屋子里寂静无声,这便是最清楚不过的应答,辛夷直直地瞪着暗处的矮榻,半晌,她重重地将被子重新扯回身上,亦翻身背对着林臻,只是再也没了睡意。
*
季濉在将军府清醒过来,已是两日后的事。
石竹靠在榻前假寐,听见轻微的响动,便立时睁开满是血丝的双眸,关切地唤了一句:“将军!”
季濉面朝榻躺着,背上是大片泛着血丝的纱布,甫一动作,血迹便随着撕裂的伤口洇染开来。
石竹忙站起身将季濉拦住,“将军,郎中说了,这几日您不能下榻!”
季濉抬眼冷冷瞧向石竹,饶是他面色苍白毫无血色,那迫人的威压却未减分毫,石竹自小跟在他身旁,自然清楚他的性子,并不敢再拦,忙去将搭在屏风上的干净锦衣替他穿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