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您稍等。”青芜应声往灶房去了,没一会就提着一只小泥炉从灶房出来。
炉子摆在桌上,老大夫撕开药膏上的油纸,在炉火上化开揉匀之后,“啪”得一声贴在谨哥儿脚踝上,“好了,好好修养就好。”
说罢,收了诊金提着药箱就准备离开,林书晚将人送到门口,又跟朱掌柜两人结了今日的银钱。
“林东家,您这还缺干活的人吗?”朱掌柜迟疑许久,才扭扭捏捏开口问道。
林书晚瞧了眼他身旁的少年,心中了然,来时她就注意到了那位少年,原因无他,实在是这少年模样清俊,虽只穿了一身粗布麻衣,却仍旧压不住他如青松般的气质,显然不是普通的落难之人。
“您同我说实话,那少年是何处来的?”林书晚拉着朱掌柜走到一旁,压低着嗓音问道。
朱掌柜嘴巴一张,就把方才同钱婶娘说得话又说了一遍,抬头就见林书晚一脸怀疑地看着自己,立时泄了气,“我也不瞒着您了,十日前,我去城外的庄子,给那些流民送冬日的衣物,就见他浑身是血倒在我那庄子门口,衣物不凡,想来是非富即贵,原本不想惹事,但进了庄子,那少年苍白的脸,总是在我眼前挥之不去,我心想总不能见死不救,就只好出门将他捡回了家,原想着等他伤好了就让他走,谁料等他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,但他吃得又多,我实在是负担不起,就想着来问问您。”
朱掌柜一边说着,一边观察着林书晚的神色,又从腰间掏出一枚精致的玉佩,上头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狴犴,彰显着主人的身份不凡。
“林东家,您是知道的,我那庄子养了不少流民,西安前给他请大夫就花了不少银钱,实在是养不起他了,这是那少年押给我的玉佩,我也不敢当。”朱掌柜见林书晚神色有些松动,飞快将玉佩塞入她手中,接着卖惨。
诚然林书晚知道他在卖惨,也说不出推拒的话,正如朱掌柜所言,他养了许多流民,自己与他签订送货契书,多半也是因为他城外的庄子,她沉吟片刻,又瞧了瞧抱着安姐儿逗趣的少年,低声道,“您容我考虑考虑。”
闻言,朱掌柜也不气馁,毕竟他也没指望头一次就让林书晚松口,没有直接拒绝便是个好的开口,“这是自然,若再没旁的事,我就带他先回去了。”
等到朱掌柜离开,林书晚琢磨了好半晌,决定等朱掌柜下回来了,就让他把那少年送去李家村的酒坊,那处偏僻幽静,往来的人又少,守着酒坊的又是她自己信任之人,正好。
到如今,姜家小院再没外人,姜婉从屋中匆匆出来,瞧了眼谨哥儿的脚踝,“还好冬日穿得多,伤得不重,日后走路小心些。”
“知道了,姑母。”谨哥儿应道。
“没事的,我瞧今日朱掌柜送来的肉里头正好又一对猪蹄,我这就让秦娘子炖上,等我们回来就能做蹄花汤了。”林书晚笑着揉了揉谨哥儿的脑袋,余光一扫,瞥见安姐儿满脸内疚地盯着谨哥儿肿起的脚踝,顺手将她搂进怀中。
“我们安姐儿怎么不开心了?”林书晚揉着安姐儿肉乎乎的小脸,柔声问道。
不说话还好,一说话安姐儿顿时鼻头一酸,抽抽噎噎地开口,“阿姐都是我的错,要不是我谨哥儿也不会扭到脚。”
“安安,不关你的事啊,是我踩到了你的脚,我们才摔的。”谨哥儿着急忙慌解释。
“谨哥儿说得对,更何况他身为我们姜家唯一的男子,自然是要保护好你的,他摔跤是因为他跟着惊鸿习武还没练到家,与你无关,不过,天冷了,下雨地上滑,往后可不能在院子里乱跑。”林书晚赞许地瞧了谨哥儿一眼,轻拍着安姐儿的背,安抚道。
原以为这几句话就能将安姐儿安抚好,谁料下一瞬安姐儿就握紧了自己的小拳头,咬着牙道:“我日后也要跟着惊鸿哥哥好好习武!这样我也可以保护阿姐跟给位婶娘!”
闻言,林书晚无奈一笑,“好,等一会惊鸿来了,阿姐就帮你跟他说。”
古人云“说曹操曹操到”,林书晚话音刚落,外头传来一阵马儿的嘶鸣,随后惊鸿推门进来,瞧见穿着棉拖,脚上贴着膏药的谨哥儿愣了片刻,“这是怎么了,我才出去半个时辰,怎么就伤了脚?”
“嘿嘿,原本想去找源哥儿的,结果摔了一脚。”谨哥儿龇牙咧嘴嘿嘿一笑。
“那谨哥儿今日还出城吗?”惊鸿扭头问林书晚。
“要去!”谨哥儿叫着就要站起来,被姜婉一把按住。
“别乱动,本就伤着,可别伤上加伤。”
林书晚低头对上他急切的目光,沉默片刻,点头道:“要去的,毕竟今日是要去祭拜谨哥儿的爹娘。”
听着此言,谨哥儿这才松了口气,不再闹腾。
于是等林书晚同秦薛二位娘子叮嘱好要做的准备工作后,便提着祭拜要用的元宝纸钱,放上马车,惊鸿一把提起谨哥儿塞入马车中。
“安姐儿今日一个人在家,要是无聊的话,就去寻宋老。”临上车前,林书晚还是有些不放心安姐儿,揉着她的脑袋叮嘱道。
“嗯!”安姐儿冲着林书晚招了招手,“阿姐我知道啦,你们早去早回。”
等到林书晚爬上马车,才发觉里头空间极大,角落还摆着一只黄铜暖炉,车帘换上了厚实的毛毡,车厢里头铺满垫子,甚至还有一条看着就十分厚实的狐裘,显然这不是租来的马车,而是江世子的车。
林书晚正思索间,就听见外头传来惊鸿的声音,“林娘子,我家郎君听闻您怕冷,特意从府中库房取了这狐裘给您的。”
“对了,还有那暖炉,是我家郎君还在京中时,太子殿下赏赐的,里头用得炭是上好的银丝炭,无烟但热力十足,正好放在马车里头用。”见林书晚没有开口,惊鸿又接着道,秉持着芸娘教给他的,无论何时都要让林娘子知道自家郎君为她做得一切。
就在惊鸿口干舌燥之际,林书晚的声音从车内传来,“劳郎君帮我多谢江郎君。”
倒也不是她不想当面道谢,实在是她见不到江昱枫,原是想着今日冬至请了江郎君还有宋老一块吃团圆饭,问了惊鸿才知道,他这些日子不在廉州,从李家村回来至今,满打满算,两人也有近两个月没见过了。
马车穿行在小道中,没过多久便停在一处山脚,依山靠水,姜家自古就长在廉州,不过以往在村子里头,知道姜婉的阿爹,也就是林书晚的外祖父做吃食生意赚到了钱,才搬到城里。
姜家外祖父母还有谨哥儿的父母都葬在这块祖田里头,如今这块祖田落在了谨哥儿名下,姜外祖父这一支早早从姜家迁出,倒也没什么族谱宗祠之类的,祭扫起来十分方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