纪凛挑挑眉,只听赵敬时继续道:“要做到不心存偏私,势必会得罪一群显赫之后,平素还好,真像怀霜案发时,那便是墙倒众人推,废太子不仅死在皇帝的猜忌、母族的势力上,还死在过于清白正直的性格之中。”
纪凛瞥他一眼:“你觉得他错了。”
赵敬时将茶一饮而尽,不置可否。
“可他当时对于我而言,很不一样。”纪凛喟叹道,“这世上有多少人求生无门,是怀霜给了我一条通天之路,将我从淤泥中拔起。所以于我而言,他过于单纯也好、过于正直也罢,他都不一样。”
“他善,那我便恶。他白,那我便黑。我会永远在他身后,替他扫清那些他不懂的、或者说不愿懂不愿行的事情。”
赵敬时意味不明道:“但总有些事,是不能假手于人的。”
“所以……我食言了。”
纪凛当时跪在清思宫废墟前,连哭泣都发不出声音。
他清清白白的殿下,死在这里。
“笃笃笃”,两人各异的心绪戛然而止,北渚推门进来,行礼道:“大人,夏大人传来消息,说瑞王殿下状态不对,请您一同过去看看。”
以靳怀霄的性格,现在估计已经在疯癫的边缘,纪凛看了一眼赵敬时,却发现对方也站起身。
“我同大人一道吧。”赵敬时换上那副谦卑的模样,“万一有个什么情况,也好随机应变。”
瑞王府已经被三法司封锁严密,派了重兵把守,但哪怕如此高墙深院,还是能够听到里面阵阵惨叫,就算是大白天也令人不寒而栗。
夏渊已经到了,万分为难地看着纪凛和赵敬时,哀叹道:“先进去再说吧。”
惊恐的惨叫声是从一间小小的佛堂里发出的。
据瑞王府下人供述,这里其实没有供奉佛像,靳怀霄在建府之初策划设计了这座佛堂,又不知道为什么弃之不用,神神鬼鬼的风言风语传出来,因此大部分下人都没有靠近过。
除了靳怀霄的贴身小厮,颤颤巍巍地说靳怀霄其实总会去那里待着,但里面究竟是什么,他也不清楚。
正当夏渊担心刺激靳怀霄脆弱的情绪,要不要徐徐图之、先安抚一下再进去时,赵敬时已经提起一脚,砰地踹碎了脆弱的门扉。
木屑飞溅,靳怀霄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叫,他缩在供桌边,惊慌地抱进桌腿,凌乱的发丝里是惊慌失措的眼,他看着赵敬时站在门口,嗓子里哆嗦着抖出一句。
“二哥……”
赵敬时在看到佛堂里面是什么的一瞬间,脸色就阴沉了下来。
第25章牌位“你不为他,我为他。”……
纪凛蓦地拉住赵敬时的手腕,瞥见屋内情形,眸色也是一沉。
靳怀霄发丝凌乱,手中紧紧抱着一个牌位。
那牌位用了上好的檀木,只可惜上头的字迹歪歪斜斜,稚嫩又单薄,显得有几分滑稽。
先兄靳怀霜之位。
靳怀霄抱着那块牌位,像极了在漂泊时唯一能依靠的浮木,指尖在上头都留下了几道划痕,他抓挠着,似乎在祈求兄长的庇护。
赵敬时面无表情地看着堪称好笑的一幕,嗤笑一声,将手腕硬生生从纪凛掌心挣了出来。
“瑞王殿下于家中供奉逆贼牌位,是何居心啊?”他甩开纪凛,“莫非,你觉得他还能保佑你不成?”
他语调不对。
纪凛低低道:“阿时。”
赵敬时没理会,迈步踩在一块悬空的板上,咔嚓一声,木板应声而碎,赵敬时用足尖碾了碾,随脚踢开了。
靳怀霄不语,一味只知道慌乱地往角落里躲,赵敬时凑得越近,他缩得越厉害,终于在赵敬时伸手去抢夺牌位的时候触动了崩溃的情绪,口中发出惊慌的“啊啊”声,死死抓住牌位底座不松手。
他一向怯懦又卑微,习武学文都拙劣,手无缚鸡之力又胸无点墨,今次却爆发出了惊人的臂力,赵敬时一时居然没有抽出来。
僵持不下之际,纪凛抽过一旁夏渊腰间的折扇,对准靳怀霄的腕骨狠狠地砸了下去。
一声痛叫自靳怀霄喉间迸发,他的手抑制不住地一松,被赵敬时一把抢过牌位。
纪凛回身去拦:“等等——”
赵敬时直接将牌位劈手摔在墙上。
啪——靳怀霜的名字四分五裂。
气氛一时凝固,纪凛怔怔地看着压抑怒火的赵敬时,那带有霜字的木片弹到靳怀霄的眼前,他拖着那只断折的手,突然就不叫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