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昭抬起手,又放了回去。
“那你想你妈妈吗?”
“想啊,但更多的时候我在想,她为什么要生下我,让我来到这个世界受苦,为什么要结婚生孩子拖坏了自己的身体,在我还没有记事的时候就撒手人寰离我而去,但我越长越大,其实也越来越能理解她,姜五妮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,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,我的姥爷酗酒,打人,无所事事。她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我和我妈妈的身上,而对于我妈妈那一辈子人来说,逃离原生家庭的方法就是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,依附一个愿意娶她的男人是离开这里唯一的办法,和我拼命想考出大山一样,只是我有的选,她没得选罢了。”
闻昭知道像看得极淡的人,其实不需要安慰,她已经足够坚强,她需要的只是一。
“你上一个想考出大山的愿望已经实现了,如果末世结束了的话,你想做什么呢?回临海市吗?”
茫。
“不知道,其实我对临海市也没什么归属感,即使我在那里算上大学的话已经待了十年了,如果末世结束,可能还是想像以前一样,做一个户外博主,到处看看吧。”
闻昭拿树叶折了一艘小船递给她。
“那想成真。”
姜早接了过来,看着掌心里树叶做的小船,谢谢。”
那晚她们还聊了许多,聊各自的工作、生活、原生家庭,甚至聊起了闻昭以前做的蠢事。
“我妈以前在我们学校门口摆摊卖煎饼,那时候我刚上高中,你知道的,青春期嘛,一辈子自尊心最强的时候,我每天早上走校门口过,我妈都会递给我一个加肉加蛋的煎饼,让我拿着吃,时间长了总有同学起哄,问那是不是我妈。”
“直到有一天我被他们推搡着走到了小摊面前,看着我妈帽檐下藏也不藏不住的白发,张口,颤颤巍巍地喊了一句阿姨——”
“我看见我妈眼里雀跃的光一下子就灭了,那是我这辈子做过的,最后悔的一件事。”
好像每个人年少气盛时身上那股强烈的自尊心总会伤害到在意的人。
姜早对这事也颇有感慨,她高中时也不喜欢姜五妮到县城中学里来找她,即使姜五妮来一趟得翻山越岭再坐两个小时的大巴。
她拎来的那些土特产并没有让她在同学们面前讨到好,反而会让自己觉得抬不起头。
但是如果现在谁在她面前说姜五妮做的咸菜红豆腐不好吃,她一定会大骂对方不识货。
“不过没关系啊,你后来加入了PRRF部队,她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。”
“感到……骄傲么……”
闻昭霎时咬紧了下唇,身体有一瞬间的紧绷,在姜早看过来之前,她又恢复了镇定。
“姜早,其实……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。”
“要是像上次一样问我对末世是不是能未卜先知之类的就算了哈。”
闻昭摇摇头:“不是,我是想说……如果……我是说如果,我不是PRRF部队的人,你还会救我吗?”
“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?”
闻昭抬起头看向她的眼睛:“真话。”
姜早透过树枝的缝隙眺望着那一轮明月,语气轻飘飘的:“不会,我不会救一个身份不清不楚的人,给自己带来危险。”
闻昭敛下眸子,压下眼底那一丝失落。
月渐西斜。
姜早还想说什么,闻昭已经跳下了树,然后向她张开了双手:“不早了,回去睡吧。”
“晚安。”姜早抓住她的手,也跳了下来。
回到房间后,姜早把那只树叶做的小船放在了窗前,一抬眼就能看见的地方。
那一晚竟然罕见的没有做噩梦,沾着枕头就睡着了,一直到日上三竿才被可乐闹醒,伸着懒腰坐起来,楼下的灶房已经炊烟袅袅。
无论寒来暑往,每天清晨起床到吃早饭的这段时间雷打不动的就是她们的锻炼时间。
当第一场秋霜来袭的时候,姜早发现自己在和闻昭的切磋中已不再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,察觉到这一点后她愈发兴奋了起来。
在躲过她一记直拳后,姜早顺势按住了她的手臂往下压,右手直击她的胸口,与此同时迅速提膝撞向她的下巴。
一股劲风袭来,闻昭瞳孔一缩,一个游龙摆臂挣脱了她的桎梏,噔噔噔后退了两步。
“学的挺快啊。”
姜早甩甩拳头,眼神里爆发出一股狠劲,又冲了上去。
“这就叫教会徒弟,饿死师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