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宴宁本来还以为会得到一顿劈头盖脸的数落,结果竟然没有。
他偷偷瞄了一眼皇帝,皇帝正瞪着他。
萧宴宁忙收回眼神直起身道:“是,儿臣知道了。”
皇帝这时又看向观海:“你们都退下吧。”皇帝到底是皇帝,说出来的话自带威严,观海看了看冒着热气儿的药碗,也犹豫了下,带着宫人恭声而退。
最近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就是秉笔太监观海和随堂太监冯恩,明雀在蒋太后生辰第二天就被皇帝寻了由头打了板子,这些天一直在休养中。至于司礼监掌印刘海,他生病了,暂时不能在御前伺候。
观海带人退下后,乾安宫内十分安静,皇帝看向萧宴宁:“你的亲事,你自己怎么想的?”
萧宴宁:“……”今天是什么日子,怎么见到他的人都问这个。
难道是他以前的态度不够坚决,还是大家都觉得他以前那话都是假的,又或者是他的身份马上就要换了,他的心态也会跟着变化。
萧宴宁:“儿臣没怎么想,现在这样就挺好。”
“好什么好。”皇帝语气中都是不悦:“一个皇子,身边连个知心人都没有,天天就是个孤家寡人,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意思,就不觉得福王府冷清?”
萧宴宁:“……”实话实说,他觉得这样的日子挺有意思,而且福王府一点都不冷清。
再者,谁说他身边没有知心人,梁靖可比谁都知心。只是碍于身份和性别,他不方便向皇帝透露。
萧宴宁倒不怕皇帝被吓到,都是做皇帝的人了,见多识广,肯定不会被这样的事吓到,他就怕皇帝被气到。
皇帝年岁也大了,刚经历大悲之事,万一被刺激到,萧宴宁哭都没地方哭。
为了他这个老父亲的身心健康着想,他只能绝口不提自己和梁靖的事儿。
皇帝见萧宴宁抬起头似乎想要和自己争辩什么,四目相对,萧宴宁又丧气着把头缩了回去。
皇帝道:“怎么?看上什么人了?”
皇帝心下纳闷,堂堂的皇子,备受器重的王爷,真看上什么人,说出来就是。哪怕身份稍微差点,那也不妨碍什么。萧宴宁这模样,难不成是不可言说之人?
有夫之妇?
萧宴宁:“……”
看皇帝那表情就知道他在胡思乱想,萧宴宁无奈喊了声:“父皇……”
皇帝干咳一声,他正色道:“朕的意思是你的亲事得慎重。你身边要是个寻常家的女子为妃,心性若是不够坚韧,以后怕是镇不住。”萧宴宁把几个兄弟,几个兄弟妃子的母族,几个兄弟母亲的母族都给得罪完了。
朝堂之上官员们盘根错节,这些人平日里看不起眼,要是拧在一起也是相当大的一股势力。
福王妃要是不够厉害,那只有被吃的份。
别说皇帝想做明君,哪怕他是个昏君,也不可能把这些人都给杀了。
萧宴宁要面临的朝堂远比他要严峻,封妃自然要谨慎小心。
皇帝心里想着这些,又轻声道:“你娶个秦家女倒是好主意。”不说秦家原本就会支持萧宴宁,娶了秦家女,未来利益一致,秦家和秦家身后的势力只会更加一面倒地支持萧宴宁,其他官员就算抱团想拿捏萧宴宁也不怕。
“但是娶秦家女也有利有弊,秦氏女为正妃,她所生之子必然要为太子。秦家如今已进无可进,万一到时形势一面倒……”
“父皇,儿臣不会娶秦家女,也不娶其他人。亲事方面,儿臣自有打算。”萧宴宁打断皇帝的话,他知道皇帝在担心什么,无非是秦家女再次入宫,那宫里就出了三代秦家女,加上子嗣问题,日后朝堂之上,秦家可不是坐拥半壁江山。
时间久了,天下不知道是皇帝说的算还是秦家人说的算。若皇帝一朝被架空,那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话语权旁落。
人心这东西最不值得考验,面对触手可及的顶天权势,谁也不知道秦家会不会动心。
皇帝没想到他会这么说,下意识一愣皱眉:“可是……”
萧宴宁垂眸沉声道:“父皇,朝堂上站着的官员,有一个说一个,不管他是姓秦还是姓刘,不管他是在京城还是在京外,只要能实心做事,那就能当这个官。反过来说,管他姓秦还是姓刘,只要犯了事,该住牢住牢,该罢官罢官就是。”
皇帝眨了眨眼又眨了眨,他道:“秦追和秦昭这些人犯事你也这态度。”
萧宴宁没有吭声。
皇帝脱口道:“你这样可真就成孤家寡人了。”
包括皇帝在内,也不能随心所欲,遇到一些事,也要掂量考虑。
皇帝见过不少孤臣,还第一次见有人准备做孤君呢。
单凭对错,不论人情。
这样的臣子都不怎么受人待见,这样的君王得多遭人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