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之前的路上,张言之跟黎梨说,张国栋前些天被抓了。
原因是入室抢劫。
自上次烤肉吃完回去以后,张言之便彻底和他划清了界限。
不仅断了经济直供,而且还委托苏屹辰和陆恒言两个联手,给他送了份特别“惊喜”。
可能他也是走投无路。
索性死皮赖脸,把事又捅到了自家父亲,也就是张宇面前,四十几岁的人,跪在半截入土的人面前,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磕头求他救救自己。
张宇这人,苦了一辈子,干了一辈子,也累了一辈子,剩下能记挂的东西不多,这个不孝子便是其中之一。见状,不可谓不动容心软。当即听从指挥地给张言之打了电话。嘴皮子磨破,可张言之依旧铁了心要跟张国栋断亲,气得张宇一个大喘气没上来,当即踉跄后倒摔了下去。
这一摔,不要紧,关键是谁也没料到地面湿滑,他径直就磕在了玻璃茶几的桌角。
脑外伤导致颅内出血。
再加上之前没好全的手术后遗症。
感染病发。
差点没熬过危险期。
结果,醒来第一件事,趁意识短暂清醒,问的第一句话竟然还是:“阿栋怎么样了?”
张言之如实回答,张宇无法接受,死死攥着他的手,指甲陷进他的皮肉,掐出一道道暗红的血印:“他可是你爸!”
“你难道忍心看他坐牢吗?”
小老头花白的发丝凌乱,红着眼睛,唾液横飞地痛骂他“白眼狼”,声音大得,连来往护士都看不下去,忍不住为张言之出言辩驳。
“你这人真是好笑,你住院这么久,你儿子满打满算地来看过你几回?”她仔细调整着挂瓶的滴液开关,快速拔了针:“哪次化疗、手术不都是让孙子陪着。甚至,住院钱也是孙子交。”
“人怎么能老糊涂成这样!”
张宇声音颤抖:“你懂什么!滚出去!”
“真把自己当大爷了啊。”护士气急,战斗力飙到最大,但由于职业道德操守,终究是强压了火气,简单嘟囔了一句,便摔门而去。
等她走后,满屋寂静。
张宇像是忽然一下卸了力,整个人在瞬间老了几岁,缓缓闭上眼睛,冲张言之摆了摆手。
“你走吧。”
“以后不用再来看我。”
“就当——”
“也没有我这个爷爷。”
“……”
……
病房里面,消毒水的味道浓郁。
混杂生机潦草的腐朽。
怕她闻不习惯,张言之特意给她翻出了个超厚的医用口罩戴好,包得严严实实,再三叮嘱要是不舒服随时可以走。
黎梨乖巧点点头。
推门。
各种器械的声响震耳。
黎梨慢慢挪着步,紧紧跟在张言之身后,而他也一直握着她的手,没放。
重症监护室内的灯光苍茫,是一种世间独有的冷白色调,照得人影格外落寞细长。
黎梨不由得屏了屏息。
张言之安静牵着她,慢慢走到了最里侧那张冰冷的病床前。
喉结上下一滚,他弯下身,修长的手撑向床边的挡栏,动唇轻声喊:“爷爷……”
病床上的人呼吸粗重,没睁眼,嘴边吸氧的透明罩内很快凝结起了一层薄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