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京城脚下的商铺,各个都是消息通达的,即便季濉从未光顾过这些珠宝首饰铺,在他带着林臻踏入的一刻,也立马被人认出,掌柜很快出来欠身相迎,将他们请去楼上雅间。
林臻以为季濉要务在身,只是怕她逃走,才会将她在带在身边。
直到他认真地在掌柜端上来的黑漆描金圆盘里挑选首饰时,林臻才反应过来,他当真只是出来同她闲逛的。
片刻后,掌柜将一托盘捧至林臻面前,微屈双膝,脸上堆满笑意:“这是大将军为娘子挑选的,娘子瞧瞧,可有称心的?”
林臻扫了一眼托盘里琳琅满目的珠钗环佩,蹙眉看向倚靠在桌前,手中还在把玩着一支玉簪的男人。
季濉将手里的簪子撂下,几步上前道:“那一堆破烂加起来,也比不上这里随便一件。”
林臻迟疑半晌,方意识到他说的是齐瑜时给她的那一包珠钗。
季濉所言确也不假,黑漆托盘里整齐摆放的钗环,样式虽然素净,却处处透露着匠心独运的精致,连
林臻这个对首饰不甚在意的外行,瞧一眼也知价值不菲。
倒不只是季濉眼光独到,那掌柜一看是这样的人物到了店里,如何能不将镇店之宝尽数奉上呢?
加之她掌店多年来阅人无数,眼光毒辣,只略暗自打量林臻几眼,便心下有数,尽是挑了与她气质相符的,才敢送上来。
齐瑜时给她打点的那些珠宝,虽不及这些,却恰好够她生计所需,他似乎总是可以恰到好处地照顾到旁人。
思及齐瑜时,林臻不自觉地回避季濉的视线。
这一路上季濉都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,想来他还不曾收到什么讯息。
这一点连林臻都有些想不通,马匹的速度快过马车,更何况季濉身上带着伤,他们一路都走得很慢。
永安侯被劫的消息早该传到这里,即便他们没能成功将他救出,季濉也应该收到一些风声才是。
林臻只能往更坏处想,那便是季濉已知道了些什么,只是不曾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罢了。
“在想什么?”冰凉的指尖抬起林臻的下巴,一双漆黑的眸子正凝视着她。
季濉俯身望着她,他们挨得很近,近到彼此的呼吸都交织在一起。
如此距离,即便是再细微的表情与动作,都难逃开对方的眼睛,更何况林臻本就不善隐藏和伪装,她的闪躲与心不在焉尽数落在季濉的眼里。
还能是什么?还能是谁?
他眼底掠过一抹黯淡,闭上眼,不去看那双不会说谎的眼睛,在林臻开口说出他不想听的话之前封上她的唇。
季濉浓密的长睫清晰可见,林臻顿了住呼吸,静静注视着,它轻轻颤动,将她心底覆盖在久远记忆上的积雪缓缓扫开。
林初的字写得总欠火候,被父亲训斥多次后,林臻决定依照他笔力不足之处,单替他临一套适合他的字帖。
彼时年节将至,林府虽人丁单薄,年底仍有不少繁杂事务需要林臻亲去操持,她只能尽力抽空去写,想在新岁之际交到林初手中。眼看就要完成,却从下人处接到他有急事的消息,便即刻备马赶去。
她没想他的急事竟是一盒点心。
仅仅是一盒点心罢了。
甚至在她看见路边目光炯炯盯着糕点的瘦弱小乞丐时,慷慨地将它送给了那孩子。
世上总有许多莫名其妙的意外,在小乞丐忙不迭把梅花糕往嘴里送时,糕点掉在了地上。
林臻才发现插。着梅花软糕的木签子原来是支木簪。
就是那一盒毫不起眼的点心。
她到今日,似乎都不曾忘却,她接过木匣子时它的温度。
还有那支静静躺在她妆奁里,从未见过春光的梅花木簪。
林臻明明知道越是此刻,越该顺从他,不去激怒他。
可她忽而觉得今日的吻格外灼热,烫得她无法呼吸,让她不得不将他推开。
在她指尖触及他身上冰凉的银丝纹路时,季濉先一步放开了她。
他颓然向后退了两步。
仅存的几分理智强迫他停下来,停下对她的吻,也停下那颗因嫉妒而近乎发狂的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