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臻也跟着蹲在地上,帮着将提篮里掉落出来的几个药包装了回去。
薛嬷嬷走远,林臻忽然想起,她还没有将最重要的事告诉嬷嬷——陈伯还活着。
时光渐至晌午,街上人影攒动,商贩也越来越多。
一对年迈的夫妇在路旁支起小摊,他们一面说笑着,一面熟练地摆放着案板上的器具。
“推了一路车,你快歇歇罢老头子,我来就好。”老妇笑着将老伯冻得通红的手抓着放在炉灶前。
老伯笑着
应好,人坐在炉灶前,目光却一直围绕着老妇人。
林臻轻舒一口气,对方才未来得及与薛嬷嬷说的话感到释然。
齐瑜时蛰伏在祁州多年,她隐约觉出他定要有所作为,陈伯与薛嬷嬷,迟早会有见面的一日。
正如这对年迈的夫妇,也许有些人命中注定该彼此搀扶着走过一生。
若命中无缘,倒不如少些牵挂……
林臻驻足在小摊前,凤眸低垂。
“想吃?”季濉的声音打断林臻的思绪。
“二位来两碗羊肉面罢?都是今早现熬的骨汤,”老伯忙起身揭开锅盖,“羊肉也是新鲜卤制的,大冷的天儿,来碗暖暖身子!”
热气腾腾升起,浓郁的香气随之四溢。
“来一碗罢,我老婆子的面也是一绝呢!”老妇人笑了笑,挽起衣袖便利落地揉起面来。
林臻点了点头,与季濉一同落座。
“这小郎君与小娘子,长得都好生俊俏啊!老身倒真真儿地见了一回天仙配了!”
季濉闻言面不改色,只暗暗拿眼觑看林臻,手下擦拭桌面的动作未停,随后把筷子轻放在林臻面前。
“瞧瞧,年轻的小郎君也一样会疼人呐!”老妇人揶揄道。
林臻心知老妇人误解了他们的关系,但如今她的处境,若再开口解释些什么,倒是多余了。
女儿家到底是脸皮薄的,老妇人见她不言不语,便及时止住话头,加快手上的动作。
须臾,两碗热腾腾,飘着翠绿葱花的羊肉面端上桌来。
林臻捧着碗,浅浅喝了一口,一股暖流顺着喉咙遍布全身。
季濉终于收回视线,跟着端起碗。
二人用罢饭,起身离开。
老妇人收拾碗筷时,才发现桌上放着一锭五十两的官银,忙拾起欲上前追赶。
“我们将军赏你的,收着便是。”石竹将人拦住,撂下话。
饭后季濉又拉着林臻逛遍了整条街,绫罗绸缎珠佩钗环塞满了马车。
二人徒步回府时,日已西沉,晚霞漫天。
天边赤金色的云彩将城中河流映得波光粼粼,季濉站在桥上,吹着口哨,逗弄桥上的鸟儿。
微风拂过,几缕碎发在他额前飘动,眼底不经意现出慵懒而从容的笑意,挺拔的身影屹立在霞光之中。
林臻站在桥头岸边已发出嫩芽的柳树下,静静看着桥上的男人。
她似乎从来没有这般认真注视过季濉,他侧脸棱角分明,身形高大挺阔,已然不是三年前那个身子单薄稚气未脱的少年了。
原来三年可以给一个人带来这样大的变化,原来三年竟是如此之漫长。
漫长到她都快要忘记匣子里,她曾小心翼翼放进去的木簪。
林臻今日最终还是没去打开那个匣子。
她仿佛已经失去触碰那些尘封记忆的能力。
她知道,她还有许许多多的事要去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