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吗?”赵敬时左手一抬,那动作间竟有几分不容抗拒的威严,“那不着急。陛下,我话还没有说完呢。”
“虽然信是我伪造林大人的字迹写的,但我有一句话想问问林大人。”赵敬时微微扬起头,眼睛讥诮地一眯,“你怎么这么快,就能把和顺这个重要人证逮捕归案呢?”
林禄铎一噎,仿佛过了亘古一般绵长,又仿佛只有眨眼之间,他猛地反应过来赵敬时言中深意,刹那间冷汗爬满后背!
“陛下。”赵敬时挺直了腰背,“伪造字迹不是什么正经勾当,和顺再是书法大家,也不可能拿着能够伪造字迹之事招摇。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一个能够模仿旁人字迹八。九分像的和顺。而林大人——十日之期未至,居然就能够如此准确地挖出这个人。”
靳明祈的视线已经落到了林禄铎身侧,赵敬时铿锵有力地下了最后断言。
“敢问林大人,这到底是因为这件事才如此机缘巧合又轻而易举地挖出了和顺,还是你早早就知道,唯有他有这种本事?”
赵敬时将原话送了回去:“和顺,你不必紧张,你再次直接告诉陛下,我身边的这个人,有没有找过你习字?”
重重视线将和顺压得匍匐在地:“陛下,草民万死——”
林禄铎霍然起身:“和顺!!!”
赵敬时眼眶猩红,死死地盯紧了林禄铎暴怒的面庞:“告诉陛下,我身边的这个人,找你学的是什么字!?”
“不,我没——”
“平川贤婿,见字如晤。”
林禄铎仿佛被人当胸一剑,赵敬时的声音不疾不徐、不高不低,却能够让在场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。
“惊闻朔阳阙州之变,京城流言四起、物议如沸。吾深知贤婿忠肝义胆,绝非狼子野心之人。还请冷静处之,勿入邪僻之阴诡。汝虽为东府之亲眷,然终为大梁之将首,切勿因一家之姓,致使万家罹难也。”
当“平川贤婿”四个字说出口的时候,赵敬时在讲什么就不言而喻。
林禄铎冷汗已经浸湿了内衫。
不可能,怎么可能?!
当年那封信、那封信出了郑府的门就被自己拦下了,信使都是他自己的人!郑尚舟之后、自己之前不可能再有旁人经手。
怎么会一字不差,怎么会——
林禄铎几乎站不住,他踉跄了一步,不敢置信地盯紧了赵敬时的面庞:“你到底是——”
谁!?
赵敬时眼眶发红,一瞬不瞬地看着他,轻声道:“喜欢吗?林大人。这是我专门给你准备的囚笼。”
“这就是你让陛下亲鞫的原因,你根本就不在意,或者说根本就不想在韦颂塘谋杀案一事上纠缠,你只是为了、为了……”
赵敬时替他说完:“为了让你帮我把证人带过来。为了让你和证人能够同时一起面圣。”
他太了解林禄铎了。
一旦让林禄铎发现任何他想要调查当年郑尚舟谋反案,林禄铎第一个就会杀和顺灭口,再加上这些年没有人敢当着靳明祈的面儿触碰怀霜案,这事永远都无法在靳明祈面前分辨清楚。
林禄铎的老谋深算,总得让他尝尝自己算计自己的滋味儿。
“喜欢吗?林大人。”赵敬时又问了一遍,“翻手为云覆手为雨,你算计了一辈子,被算计的滋味怎么样啊?指鹿为马颠倒朝纲,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感觉,又怎么样啊?”
“还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当年发生了什么吗?”
林禄铎气得浑身发抖,脸色青白。
“那就是不用了。”赵敬时话锋一转,朗声道,“那陛下,我来给您讲讲吧。”
“隆和二十四年,十月初八。丞相郑尚舟写信一封发往北疆,被林禄铎派人截断,送至和顺处,研习郑丞相字迹习性,直至替他写了一封新的书信。”
“隆和二十四年,腊月初三。卯时三刻。御史大夫林禄铎上奏,称截获一封行迹鬼祟的书信,打开发现满是谋逆之语,不敢耽搁,速速呈报。陛下看了,发现是丞相郑尚舟与中宫皇后图谋不轨,意图扶东宫上位,窥伺神器。”
“辰时初。陛下传郑丞相诘问此事,郑氏、赵氏,全族下狱。念及与中宫旧情,陛下隐而未发,这股怒火暂且未波及后宫。”
“巳时一刻。陛下提审禁足延宁宫的废太子,名为提审,实为斥责,陛下对此事,早就深信不疑。”
“戌时。消息还是落进明懿宫,皇后未解释一句、未辩驳一句,直接三尺白绫将自己悬上了房梁。”
“这就是怀霜案三罪之密谋逼宫案。”赵敬时勾了勾唇角,“陛下,此番密谋,当真是……天衣无缝。”
林禄铎一把掐住他的脖子:“你与和顺合起火来算计我!你们!!!”
赵敬时掰着他的手,森然笑着说:“林大人,记得那句话吗?”
“多行不义必自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