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光火石间,赵敬时一把抓住香囊贴地一滚,身后长剑没捉住他的后颈,沿着右肩刷地划了一道大口子!
血花四溅,赵敬时闷哼一声,顺着翻滚的力道紧紧贴住墙壁,那枚香囊被他紧紧攥在掌心,又被他肩伤留下的鲜血染成鲜红色。
他捂住肩伤:“……纪凛在哪?!”
藏在阴影中的刺客好像没听懂他的话,提着长剑缓缓靠近,火光照亮此人的脸,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,但脸上的刺青已经足够证明他的身份。
漠北人!?
右肩伤让他完全提不住孤鸿剑,赵敬时一脚踹掉剑柄,吃力地以左手持剑,将自己勉力撑了起来。
纪凛……纪凛呢!?
第43章纪凛“纪凛,漠北才是你的家。”……
“到了。”
双目被黑布遮掉视野,纪凛还是敏锐地闻到了霜雪凛冽与炭火烧灼交缠的气息。
他双手被绑紧搁在身前,又被厚厚的大氅盖住,哪怕身处困局,纪凛还是一派从容气度,不待其他人说话,提步便走。
跟着他的人吓了一跳,刚想去抓人,然而抬手的那一刻触及对面自家主子的眼神,手指瞬间就僵在了原地。
纪凛从容地走了几步,抬脚踢到一张桌腿,他便停了下来。
“漠北王。”他平静道,“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?”
对面的漠北王闻言一笑,挥了挥手,纪凛眼前的布条被解下,恢复视觉的一瞬间,漠北王手腕一震,一把弯刀打着旋儿扑面而来!
纪凛只眨了下眼。
弯刀在他眼前骤然转弯,贴着他的侧脸划过,切下发丝半缕,只惊落了风。
“纪大人,久仰大名,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。”漠北王似乎对纪凛临危不乱的气质十分满意,招招手示意他坐,“只是本王太难请你了。一次两次皆不得,终于在第三次将你掳了来。”
纪凛一掸衣袍坐下,手指碰到桌上茶杯,是刚刚好温度能入口的茶水。
抬眼,漠北王正端着自己的那盏,示意他喝。
纪凛端起来抿了一口,也算是润了润喉:“漠北王想要见我,纪某受宠若惊,不知所为何事?”
“无事,就不能找你么?”
“我是大梁御史大夫,身兼定远军督军一职,漠北与大梁交战多年,以定远军为最。漠北王,你我仿佛不是能无事相扰的关系。”
“这话说得真让人心寒。”漠北王摇了摇头,“既然于公不便,那于私呢?”
纪凛的唇微微抿紧了。
漠北王叹道:“亲舅舅想见外甥一面都这么难,天下什么时候有这般道理?”
这句话仿佛投石入水,一言激起千层浪,纪凛那四平八稳的气度终于出现了一丝崩裂,眼睛微眯,唇角微翘。
“舅舅?”纪凛沿着杯底一寸寸搁下茶杯,“我当你只记得陆昭雪,全然忘记你还有另一个妹妹。”
他眼底的墨绿色缓缓凝结,淬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寒,漠北王见状,方才还胸有成竹的笃定皆化作一声叹息,内疚与失落席卷了他的神情。
“孩子,我怎么会忘了你的母亲。”
纪凛搁在桌下的手缓缓攥成拳:“……陆诉桓,你没有资格提我的母亲。”
漠北王没有因纪凛直称自己名讳而不快,只是连连道:“当年的事情我也没有办法,那是父王的决定!若是知道……唉!可惜,可惜,太可惜。”
纪凛听懂了他的未竟之语,淡漠地瞥开眼。
世人皆知漠北小公主陆昭雪被当成求和贡女送进大梁皇宫,因诞下皇三子而难产身亡,然而因漠北王庭的刻意抹去与淡化,许多人都忘记了漠北还有一位大公主。
漠北大公主陆昭澄,二十六年前因与大梁阙州书生私定终生,被当时的漠北王,也就是她的父亲发现后放逐出境,永世不得回到漠北王庭。
如果时间能倒退回二十年前,那时的冰川雪原上还有关于陆昭澄的传说,如果说陆昭雪天真烂漫,如原野上洁白无瑕的雪莲,那陆昭澄的聪颖伶俐,则是漠北冰川上倔强生长的一朵冰凌花。
她能射出最快最准的箭,能驯服跑得最快的马和飞得最高的鹰,能研制出各种利于严寒下生产的机器,她那一双墨绿色的眼睛被说成是天神的恩赐,将漠北缺失的翠色还到了人间。
“若不是大梁那个下贱的男人迷惑了你母亲,她怎么会被逐出王庭,最后落得那样一个下场?”陆诉桓重重地捶了下桌面,“还有你,你身上……”
“我身上同时流淌着你们高贵王族的血和大梁贱民的血,你想说这个,对吧?”纪凛蓦地打断他,“所以我的父亲在我两岁那年就被漠北兵追杀至死,徒留母亲带我流浪讨生活——陆诉桓,你的痛心疾首太廉价,你都知道最后我们母子二人的下场,却自始至终都在冷眼旁观,不是吗?”
“这不是那个道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