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说得铿锵,最后却缱绻,平素冷硬的如画眉眼都显得柔情起来。
“虽然未能成婚,但臣心中能够执手一生的人,唯有他。”
靳明祈看着他坚毅的侧脸,忽然叹了口气:“年少情深确是佳事,多少经历都抵不过少年时怦然心动的一刹,想不到惟春也是个幸运人。”
“谢……”
“但是。”靳明祈话锋一转,“逝者已矣,活着的人要往前看,想必她九泉之下也不愿意见到惟春你为她痴痴等候,孑然一身,最终鳏寡孤独,走完一生吧。”
纪凛猛地抬头:“陛下——”
“好了,朕已知晓你的难处,也体恤你的痛苦,但朕也是心疼你,才不愿意看到你孤苦伶仃。”
靳明祈眼角眉梢帷流露出一些躁意,那是他耐性告罄的前兆。
“此事就这么定下,莫要让朕的苦心变作一场空欢喜。”靳明祈似是乏了,踱步坐回了案前,“你回去吧。”
*
纪凛回到府上时雪已停了。
一股硫磺味儿在推开府门后扑面而来,但见满院都是鲜红色的纸屑,被风雪卷成一团,旁边还有一串凌乱的脚步。
纪凛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,这绝对是赵敬时干的,北渚没那么大胆子。
果不其然,他走到书房门口,就撞见提着两串鞭炮的北渚喜气洋洋地跑出来,见他回来还一愣,下意识想藏东西都不知往哪里藏。
他揉了揉额角,那儿的青筋突突跳动:“……赵敬时呢?”
“赵公子在屋里剪窗花呢。”北渚不好意思地一笑,“本以为大人会晚些回来,一时闹过了头,大人恕罪。”
“他还会剪窗花?”纪凛轻飘飘地睨了他一眼,“行了,别得了便宜还卖乖,赶紧玩去吧。”
收获赦令的北渚立刻乐颠颠地提着鞭炮跑了,纪凛整整领口推开门,赵敬时果真挨着窗户在剪窗花。
他剪得专注,长长的眼睫如鸦翅轻颤,手上红纸辗转几下,就立刻雕出一朵栩栩如生的花。
雪后暖阳透过月影纱柔和地拂在赵敬时的侧脸,纪凛微微一晃神,赵敬时就抬起头。
“纪大人回来了?”赵敬时展颜一笑,“外面很冷吗?怎么脸色不大好看,皇帝骂你了?”
纪凛沉默着走过去,随手捡起一枚把玩:“阁主大人今天心情好些了?”
“我也未曾心情不好啊,昨夜不过是疲累困顿而已。”赵敬时抽出另一张红纸,在他眼前一晃,“给大人剪张窗花,当哄哄你了,喜欢什么样的?”
纪凛注视着他微翘的唇角:“我还以为你会想要同我聊聊。”
“没什么可聊的呀,”赵敬时语调温和,动手剪起来,“计划初成,一切按部就班,有何要聊的?”
纪凛突然并起二指,笃笃敲了敲桌面。
赵敬时抬起眼,听他说:“但我现在想同你聊聊。”
“洗耳恭听。”赵敬时微不可查地愣了愣,旋即笑道,“大人跟我客气什么?”
“皇帝方才叫我入宫,”他注视着赵敬时的眼睛,“要为我定一门亲。”
剪刀一错,险些划破自己的手指,赵敬时的心停跳一拍,那应该不是因为险些受伤的缘故。
第30章湘君“可我的姻缘,就在祈福寺啊。”……
“靳怀霄死了,皇帝成年的儿子唯有靳怀霁一人,太子独大,皇帝害怕了。所以要为你选一门亲,让你以御史大夫兼四皇子之师的身份制衡太子。”
赵敬时摆正了剪刀方向,咔嚓一刀剪下去。
“你本身就不与靳怀霁同道,之前一直作为棋局中制衡双方的第三只手,如今靳怀霄出局,该你上桌了。”赵敬时不着痕迹地吸了口气,笑道,“恭喜,纪大人。”
纪凛一挑眉:“如此这般说来,这份定亲倒也有你的功劳。”
“宁拆十座庙,不破一桩婚。我手上人命无数,此番也算是给我积德了。”赵敬时笑笑,“记得叫我喝杯喜酒。”
他手上动作飞快,纸屑纷纷扬扬洒下来,不多时,他的掌心就开出一朵并蒂莲来。
他将并蒂莲推给纪凛,对方看着那朵栩栩如生的花,用指腹碾住了。
“你没什么别的想说的了?”
“难道要先祝你白头偕老、子孙满堂么?为时过早吧。”赵敬时站起来,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腰身,“挺好的,你恨靳怀霁已深,皇帝此番扶持你,正好可以使你乘势而上。一举两得,怎么算都不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