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谁?”靳明祈终于说出了一个字,“帮着你们藏匿毒物,嫁祸他人的人,是谁?”
靳怀霄眼珠恐惧地转了转,没有敢瞟向任何一个方向,重重地又磕了下去。
“说话!”靳明祈霍然起身,“要不朕现在就砍了你的脑袋!!!”
“儿臣……儿臣……儿臣不知道,一切的话都是拓跋绥转述的,儿臣真的不知道。”靳怀霄抖如筛糠,“陛下恕罪,陛下恕罪,儿臣万死,儿臣万死难辞其咎!!儿臣什么都认,儿臣只求一死,不要再苦苦受煎熬了。”
“你是万死。”靳相月泪已经潸然而落,“枉哥哥自小那般爱护你,你却将他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!!靳怀霄,你是个畜生!!!”
靳相月几乎要扑到大殿中央去,将靳怀霄扒皮抽筋,韦正安单手拉不住她,只好改用双手,将她牢牢锁在自己的怀里:“月儿、月儿,冷静一下,冷静一下!”
“我怎么冷静!!!”靳相月放声大哭,“陛下……父皇!爹爹!!!爹爹,哥哥真的没有害你,你听到吗?是他们,都是他们狼子野心!狼狈为奸!!爹爹!!!可怜娘亲临终前都没看到哥哥一眼啊!!!”
她满头珠翠因为哀伤而晃动不止,韦正安将她揽进怀里,一下一下地摸着她的长发。
靳明祈胸膛剧烈起伏,脑子里嗡嗡作响。
靳相月的一字一句都让他回忆起那年的明懿宫,茫茫雪地里,背着弑父嫌疑的二儿子素衣披发跪在中央,只求让他再见娘亲一面。
他当时苦苦哀求爹爹,一遍又一遍地解释,儿臣没有,儿臣真的没有。
他冻到失温,靳明祈视若无睹。
最后伴着皇后崩逝的悲啸声,靳明祈斩钉截铁地对那个二儿子说:“朕已经没有你这个儿子了。”
从此,再不相见。
大殿里噤若寒蝉,靳怀霄身体几近僵直,半晌,听见靳明祈仿佛苍老了许多岁的声音。
“传朕旨意。”
“瑞王靳怀霄,蛮女之后,血统杂糅,弑父害兄,人品低贱。着,除宗籍、削玉牒,白绫三尺、匕首一把、毒酒一杯,赐自尽。滚吧。”靳明祈嫌恶地不想再看他任何一眼,“别脏了朕的宫殿。”
那一刻耳边嗡嗡作响的声音倏然远去,靳怀霄愣愣地抬起头,他本该是胆怯的、懦弱的、贪生怕死的,而真的到了这个时刻,靳怀霄居然笑了。
“臣……谢主隆恩。”
靳怀霄被人拖了下去,庆德殿无人敢养,那九五之尊坐在龙案上,满席珍馐都变得味同嚼蜡,他松开挤压额角的手指,疲惫道:“朕教子无方,让诸位爱卿见笑了。”
众人连忙起身:“臣等惶恐。”
“朕今夜是无心也无力继续欢庆佳节了,诸位继续,朕先回宫了。”
皇帝的手一抬,大太监当即会意,伸手迎了上来。
“爹爹!”靳相月拨开韦正安阻拦的手,“哥哥……”
“兰儿。”靳明祈只看了她一眼,就让她剩下的话湮灭在喉咙中,“你是一国公主,今夜你已失态多次,莫要忘却自己的身份。”
靳相月悻悻地坐下,心疼地望向赵敬时的方向。
他还守在靳怀霄的桌案前,对一切纷乱置若罔闻,仿佛与己无关。
但他感受到了纪凛的目光,于是在歌舞再起的那一刻,抬眼回望。
纪凛微微蹙着眉,赵敬时反倒勾了勾唇角,一派轻松。
他早知道的。
自从当年他查清了怀霜案的所有后,他其实早就对靳明祈失望了。
所以他才觉得,没有必要,也不必再为靳怀霜翻案。
没有人期盼着靳怀霜的清白,包括他自己。
这场席早早就散了,纪凛几乎是出殿的那一刻就截到了赵敬时,年下月色昏黑,唯有星子还熠熠生光,那人坐在庆德殿角落的栏杆上,眼神已经渺远到不知何处去了。
“阿时。”
赵敬时回过神来:“结束了?”
“嗯。”纪凛没有多说,“回去休息吗?”
“回,也不回,我要直接去找靳怀霄了。自尽太便宜他了。”赵敬时最后望了一眼远处沉静的宫阙,从栏杆上跳下来,“这下这张嘴用完了,我可以动手了吧。这是大人想要的吗?”
纪凛学他:“是,也不是。”
赵敬时哑然失笑,忽然压低了声音:“你知道,给靳怀霄和拓跋绥出主意的那个人是谁吗?”